时光飞逝,转眼年第一季度已经逝去。忙碌于生存的我们,好在还有阅读、有这么多好书与春天作伴。
为了不负春光,《深港书评》的全体成员勤奋地读了很多书,把逝去的时光留在书页中,再把精彩的阅读分享付给了我们的读者。我们基于《深港书评》对今年一月至三月出版的图书的报道与评介,投票选出了好书榜年第一季度的十本好书,我们的初衷当然不是说这个时间段就只有这十本书可读,我们只是希望抛砖引玉,与大家一起发现更多好书。
了若晨星
“深暗”之处有人心
《深暗》(美)赫克托·托巴尔著卢会会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年1月
○谢晨星
你是否假想过,当你和你的32名同事被禁闭在一栋无人的废弃大楼里长达两个月,没有水和食物,这期间会发生什么?你的心态会如何变化?你和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事会守望相助还是反目成仇?
这只是一个假设。其实我要说的是一个关于矿难的故事。我知道很多人对矿难没什么代入感,矿难就像一个标签,只是电视里的一个新闻事件,事件的背后往往是无良的矿主无视安全生产,而埋在矿井里的可怜矿工有一个贫穷的家庭,矿难让这个家庭陷入更贫困更危险的境地。人们会在看电视时唏嘘不已,但它还是离我们的生活太远了,很快就会同其他新闻一样,变成一串数字记录在历史上,从我们脑海里渐渐消散。
但当矿难变成了一本书,这些人这些事就会活过来,你仿佛与历难矿工一起站在井下,或无助、或惊慌、或平静、或疯狂,等待生或死,等待命运的安排。年,智利圣何塞矿井发生了一次重大矿难事故,33名矿工被深埋在米的井下,在经历破纪录的69天艰苦等待后,最终集体奇迹般获救。那时候,全球的观众都守候着屏幕,为他们屏息祈祷。虽然媒体报道很多,但对于井下的故事和每个受难者的心理变化并没有人知道。后来,普利策奖得主、著名记者赫克托·托巴尔独家探访了获救矿工,并了解了他们的故事,写成了《深暗》一书。作为上海译文出版社的“译文纪实”系列之一,这本书还原了惊心动魄的现场和每个矿工内心的挣扎,精彩不输同系列的《血役》、《汤姆斯河》等非虚构精品。
故事发生在圣何塞铜矿,这个铜矿已有一百二十一年的开采历史,工人和机器早已掏空了这座大山,幸运的是,这座山的主体大多是由坚硬的灰色闪长岩构成。在采矿术语中,闪长岩就是“好石头”,因为即使被打穿,它也不会坍塌。然后就是这种闪长岩,坍塌了。事故现场的恐怖和震撼不再赘述,矿工们在深暗的矿井里守望相助也是常规剧情。
真正的故事开始于救生线路的打通。人们不再恐惧死亡,开始有足够的精力考虑利益。有人嫌弃送来的食物味道不够好,有人做起了英雄梦。人还在井下,就有不少人打起了算盘,想把这段经历“变现”。获救后,他们的事迹被拍成好莱坞电影,有些人沉溺在自己英雄形象下无法回到过去,有些人并没有因为这次矿难而改变生活状态。最后,新闻事件从人们生活中淡出,这些人也被迫接受自己作为普通人的命运。
在死亡面前,大家目标一致。但在生的机会来临,每个人的表现各有不同。深暗的矿井,将深暗的人心暴露于日光下。
五斗先生
你我皆为“人家”
《那些人家:从西四北三条到洪福胡同》老伍著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年1月
○伍岭
读老伍的《那些人家:从西四北三条到洪福胡同》,内心总会想起一句疑问——“到哪里你才能找到,梦中响起的钟声?”
到哪里你才能记起聂鲁达的这句诗?我翻开老伍这本书,首先会被一幅幅写生画所吸引,而更吸引我的则是久违的钟声,画中闻钟声,果然也是一种很妙的体验。
光影流年、老家梧桐,能够重新浮于眼前的不是模糊不清的照片,就是脑海中闪过的片段。如若能把岁月“写生”于纸上,那些路过的风景都能在笔尖下流淌而来,对于时间的匆忙又有何惧呢?虽然我知道生活中相似的平淡都来自芸芸众生,可还是向往“那些人家”,他们推开门就能看见院子里的柿子树、破泥而出的门墩儿、低头观赏雕有龙之子的椒图、抬头也能数数各式花样的屋檐、出门偶遇提鸟笼的哥们儿记得打声招呼、在阅微草堂前爱怜一下垂暮的紫藤萝,正如在时间的河流里怜惜自己。
我一向把时间比作抽象的东西,好比人的情绪,总是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它。老伍用签字笔作画,细细勾勒生活的模样,能看到时间凝固的姿态。北京的胡同、牌楼、清晨的古刹、晚归的戏楼以及流浪的猫都在记忆的深处复活。既使我并非老北京,也不是新移民,但相同的体验在各式各样的小街小巷里飘荡着,车来车往、曲终人散,无非都是老伍画中的一景,老伍画了拱桥、画了庭院竹林、画了黄包车的车夫、画了空中交杂的电线……这些都与我们有关,甚至就是我们自己。
城市在翻新变样,除了大小的差异之外,许多城市都陷落于高楼霓虹之中,在北京如此,在深圳如此,就连我的故乡亦是如此。唯有那些还能回忆的地方才叫故园,尽管老宅被推平成全了马路的宽敞,悠静的弄堂底下也装进了地铁,但记忆里的某些东西还在,我们便有家可寻。回顾时光,重走老路,你会觉得自己不过是生命的落叶,落在层层相叠的瓦片上,风一来,有的会散去,有的则被塞进尘土里;有的在空中看更远的风景,有的在繁华的地面把“自我”遗忘。那梦中响起的钟声,在彻夜无眠中又如何能寻觅?城市的星空早已稀疏,故事愈发黯淡,有时候真渴望如孩童般在草地上开路,就像船切开当下的波峰。可当记忆变得深远,你的眼前似乎只剩下未来,而只有未来的人生与没有未来又有何异?
老伍在书中写道:“在胡同中写生,跟老北京们聊天,真有一种通心之感。”我相信这种“通心之感”是所有读者都会有的,无论来自哪里,身在何处,都能在老伍的画笔下遇见最初的自己。
小婉闲拾
读《珍物》如“掘宝”
《珍物:中国文艺百人物语》《生活月刊》编著上海译文出版社年2月
○罗婉
“如果家里着火了,第一时间你要带走的东西是什么?”艺术家刘小东选择“旅行箱”——那个浓缩了他三十年时光的箱子,伴随着他的学生时代与一路变迁,收藏着他年少时的书信、日记、作品以及与父亲有关的感情牵连。对于还年轻的我,似乎尚未有一个物件可以较完整地容纳我的某段记忆与情感,然而,我却也是一个“旧物情结”患者。尤其是每次搬迁时的“断舍离”,是最为“头疼”的时刻。
卡耐基说,“打动人心最高明的办法,是跟他谈论他最珍贵的事物”,我想这就是《珍物》的高明之处。甫始,我像伏于书后谦逊的后辈,等着窥探书中这百位文艺大咖们心中的“珍物”,以及他们生命中某段奇妙的历程——他们的“珍物”,应该很了不起吧?却惊奇地发现:那些伴随我一路成长的熟悉名字,诸如李宗盛、林怀民、钱理群、杨丽萍,他们心中的“珍物”不过是一只笔、一张母亲手抄的《心经》、一本《鲁迅全集》抑或一个普通的菜篮子罢了。
读他人心中的“珍物”,像一段奇妙的“掘宝”之旅。你会发现:咦?原来这个也能称得上“珍物”啊。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些热爱在废品杂物中拾掇的艺术家们,马岩松的苔藓、于路边拣拾的垃圾、朱赢椿的一块“假肥肉”竟都能化腐朽为神奇,成为艺术品的灵感来源。当然,倍受感染的也不少,比如读到欧宁和左靖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书信时,就会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在课桌下偷偷传的小纸条,如果有保存到现在,想必也是颇有趣味的吧。
然而,《珍物》里的讲诉者,也并不全都是“念物”的人,如电影摄影师吕乐其实并不爱积攒物件,因为觉得“过去之物终有一天会变成尘土”,不过觉得是朋友赠送的物件,因一份情谊而留下罢了。而摄影家顾铮也冷静地指出“人被物所役使是好事也是坏事”,好是通过物表现出“真性情”,坏是“玩物丧志”。
想来,在这个充斥着“消费”与“丢弃”的时代,我们这一代的孩子对物质的“占有欲”也不似从前父辈般痴迷,他们收藏邮票、书画,每每把玩一样爱好,就像为生命注入了无限活力。幼时第一次听“米芾拜石”的故事,虽不能解他的痴癫,却也敬重他的痴迷。我们虽然不为物质所累,有时反倒缺了一份真情性的依托。
某天收拾房间时,翻出了一张手写的“食物忌讳表”,纸张已略微泛黄。本能拿起瞟了一眼,准备将其扔入纸篓的手却停在了半空——脑海中浮现的是母亲每次电话中碎碎念的“养生大法”以及她认真誊写的身影。我郑重地将这张纸展开、压平,放入随身携带的钱包里。我想,它就是我的“珍物”。
书在别处
逐帧品“红楼”
《白先勇细说红楼梦》白先勇著理想国·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年2月
○刘忆斯
据说白先勇先生六十大寿时,友人曾赠他一副对联:“写小说世上皆知白先勇,称大家笔下不尽红楼梦”,由此可见,他与《红楼梦》的缘分与情分。5岁时,白先生就从香烟包装上接触到了《红楼梦》,此后不知读过几多遍,以至于这本“千古奇书”也成为了他的“文学圣经”。
白先勇为《红楼梦》破题,分为三条脉络(亦是支撑此书的三根支柱):儒、释、道——年轻的时候,大家都是入世哲学,要求功名利禄;到了中年,受到了些挫折,于是道家来了;到了最后,要超脱人生境界的时候,佛家就来了。不过,白先生说的这三条脉络并不是分阶而治壁垒分明,而是互有碰撞、交错、和解、融合,这也构成了人与自己,自己与他人之间丰富的情感与关系。毋庸置疑,《红楼梦》是一部写人,写人生,写尽人生之书。
随白先勇这样重量级的文学大家品读此书,当然要有更高的期待,尤其是他以文学层面的独到眼光来分析作者与文本——中国人既出世又入世的态度,常常造成了整个文化的紧张,也就是说“我们的人生态度在这之间常常有一种徘徊迟疑”,(中国)文学的起因。白先生此一言,既剖析曹雪芹的创作心路,又点出了更为广大,足以覆盖每一个人的文学观,包括创作者的书写动机,以及读者的阅读动机。
和身边一些读这本《白先勇细说红楼梦》的朋友交流。有人和我一样的感受,觉得白先生的文学解读令人眼界大开,受益匪浅。也有人说这本书有点浅。探起本书源头,来自白先生在台湾大学讲授三个学期(至)《红楼梦》导读通识课的讲义。课堂上,白先生假设听者(台大学生)是没有读过,或者说只是浅读过《红楼梦》的受众,所以说,白先生这本书的目标读者并非那些精读、熟读、反复研读《红楼梦》的读者。
也有人说这本书有点絮叨,煌煌六十万字,白先生不厌其烦地将无数细枝末节付诸笔墨,因此读起来的感觉也是细节连细节,细节套细节。说来,一些电影发烧友很钟情一种看片方式——“拉片子”,也就是反复看一部电影,逐格逐段甚至逐帧地分析这部影片。实际上,在这本《白先勇细说红楼梦》里,白先生也同样这么做的。既然曹公当年是“爬格子”,我们就称白先生这是“拉格子”吧。
最后,来说说本书最大的争议,那就是白先生在书中反复举例质疑《红楼梦》之庚辰本,而赞赏程乙本。众所周知,“红学”界许多专家都是庚辰本(也就是《脂砚斋重评石头记》,即一至八十回,中缺第六十及六十七两回)的拥趸,而对于程伟元搜集编辑、高鄂续写后四十回的程乙本(一百二十回)多有诟病、贬低,张爱玲就曾说过“高鄂妄改,死有余辜”的狠话。
到底庚辰本与程乙本,孰优孰劣?孰伪孰真?说起来,公说公有理,婆说婆有理,实则却都是红迷自己的趣味与心得。有歧义争论是好事,百家争鸣更是妙哉,只是,大家不要自诩为曹雪芹唯一知己、唯一代言人、唯一诠释者就好。
彬彬有理
从“地下”奔向自由
《地下铁道》(美)科尔森·怀特黑德著康慨译世纪文景·上海人民出版社年3月
《乳房:一段自然与非自然的历史》(美)弗洛伦斯·威廉姆斯著庄安褀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年2月
《醉酒的植物学家:创造了世界名酒的植物》(美)艾米·斯图尔特著刘夙译商务印书馆年1月
○欧阳德彬
在很多作家浸淫于当下生活的时候,年仅48岁的美国黑人作家怀特黑德却把目光投向美国南北战争爆发前夕,写出一本少女“黑奴”逃亡到自由州的小说——《地下铁道》。
“地下铁道”原指民权人士为南部黑奴逃难而在各地建立的秘密联络网,怀特黑德赋之以实体,隐喻自由之路。这本构思长达16年的长篇小说自年8月出版以来便极受北京治白癜风最好的医院白癜风康复诊疗标准